徐留平接到中国第一汽车集团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新任命的那一刻,在长安的高管微信群里写下:“谢谢多年的支持和帮助,谢谢多年的容忍和包涵!继续加油,加快成为世界一流的汽车企业!俺,永远是长安汽车人!”这三个感叹号是对长安的惜别,但更多的是祝福。这一次离开更像是要前往千里之外“救人于水火之中”。
2017年,挥别了8月炎热的重庆,徐留平匆忙坐上奔赴一汽集团所在地长春的航班。
从长安汽车股份有限公司前往重庆江北机场T2航站楼的路程只有22公里,但在徐留平眼里是那么的遥远又漫长,甚至有时重庆糟糕的交通都让习惯争分夺秒的他苦不堪言。然而这一次,徐留平恨不得时间能过得再慢一点。
这些年来,经常待在这里的徐留平早已习惯了重庆的高温、大雾和火锅。真等到要离开的时候,反倒惋惜自己已没有时间再认真看几遍这座城市。
起飞前,关掉手机的徐留平最后与这座并肩了15载的城市挥了挥手,或许一会儿还能在空中再看一眼离机场不远的长安汽车重庆工厂。不知道什么原因,此刻他突然想起了6年前,在长安150周年庆典发布会上自己曾说的“百年长安,少年之长安汽车”。彼时的他还在憧憬着未来10年里将长安从一个少年带到青壮年时的场景。
几天前,在他接到中国第一汽车集团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新任命的那一刻,还是不自觉地红了双眼,但徐留平也只能在长安的高管微信群里一字一句写下:“谢谢多年的支持和帮助,谢谢多年的容忍和包涵!继续加油,加快成为世界一流的汽车企业!俺,永远是长安汽车人!”
跟过他的人都知道,那三个感叹号是对长安的惜别,但更多的是祝福。
这一次离开是要前往千里之外,和他39岁正式担任兵装汽车业务管理岗位的那年很像,都是“救人于水火之中”。
一样的是,当年的长安汽车以售价低廉的微型车为主业,自主品牌销量不仅与排名前三的上汽、一汽和东风汽车存在较大差距,每年的销售额与利润也相形见绌。而如今的一汽自主板块也一如多年前的长安,停滞不前,不仅整体上市八年未果,连那个本应该成为民族骄傲的红旗品牌前面也被冠以“麻烦、困难”的字眼。
但往深了想又不一样,已经54岁的徐留平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长安少帅,面对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扶起“共和国长子”这个担子,必将无比艰难。
惊艳了时光的少帅
“恍惚间才发现,1997年已是二十年前”。
这是去年年底,朋友圈悄然传开的一个段子。
二十年前,与李书福、王传福甚至魏建军的白手起家不同,已是中国兵器工业总公司办公厅总经理办公室副处级秘书徐留平选择了继续深造,进入北京理工大学攻读管理经济学博士学位。一边起早贪黑地学习,一边保证正常的上班时间。
“我这个人就是有点野心,过于执着,这可能算是我的一个缺点吧。”没人能想到包括他自己,命运留了足够大的舞台来匹配他的这份“野心”。在中国兵器总公司多岗位任职期间,不是科班出身的徐留平就已经开始直接或间接接触并参与了汽车业务。
而后,当努力与“野心”相遇,幸运之神便朝徐留平招手了。
就是这几年的付出及出色的表现,徐留平逐渐获得了组织的信任。随着2006年尹家绪卸任长安汽车总裁,徐留平接替尹家绪履新长安汽车总裁。到2009年1月,尹家绪辞任长安汽车董事长,仍由徐留平接任。长安在三年中一步一步迈入了徐留平时代,当然还不止这样,那时候长安汽车已经晋升为国内第四大汽车集团。
但每次回想起长安汽车从销量垫底到如今的中国品牌第一,徐留平可谓是百感交集,“从2006年起,长安汽车开始有了向前奔的劲儿,也不知道奔的对不对,反正就是不断向前奔”。
当时国内其实有很多“军转民”涉足汽车的国有企业,不过皆因转型过程中背负过多历史包袱而难以为继,看到这些老牌企业们逐渐消失在眼前,徐留平突然意识到,没有好的产品,企业还想要继续前进,甚至是存活下去,那就是天方夜谭。
那时“撸起袖子加油干”这句话还没有今天这样红火,但当时的徐留平确实就这么做了。为了调整企业步伐以及发展方向,徐留平在零基础上坚定进行“商转乘”,长安汽车开始涉足轿车业务。
只是对于不曾涉足轿车业务的徐留平和长安汽车来说都是“门外汉”,那几年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那时的徐留平几乎每天都会被内部各种会议所包围,无论是从设计还是车型,甚至夸张到车上的一个螺丝钉都困扰着他。
但最终徐留平还是毅然拍板,决定了长安汽车自主品牌首款轿车“奔奔”在2006年北京车展的亮相。也正因为凭借大力倡导自主创新,“奔奔”车型在竞争激烈的轿车市场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切入点,由此也打开了长安轿车的新发展。
而他对于车型设计等细节的重视程度更是精益求精,“在长安,我作为董事长,我管理的具体工作就是造型设计和体验定义。我们有不少产品在接近量产的最后时刻,因为设计不过关而从头开始。”
在徐留平看来,当下汽车产业的本质是“时尚业”和“制造业”的结合,一辆好的汽车首先应该是美的,所以造型设计一直都是他最为重视的产品力。在他的把关之下,长安汽车也迎来了深受市场欢迎的爆款,例如之后的逸动、悦翔等车型。
在短短几年内,长安汽车从过去单一的微车制造商转型成为一家乘商并举的大型综合汽车制造商,并投入重金构建起了全球“五国九地”的研发网络,甚至成为了中国汽车历史上第一个产销双百万的自主汽车企业。
只是创业难,守业更难。
自执掌长安以来,徐留平最大体会就是,“一家汽车公司要想取得成功,就必须尽可能地少犯错误,这也是作为掌门人一项很重要的品质。”一向顺风顺水的徐留平也遇到了十分艰难的时刻。
2009年“中国长安重组哈飞与昌河”,这起央企间最大规模的汽车业务重组案曾是徐留平当年获得“央视年度经济人物”的重要凭据。然而,短短数年间,昌河弃长安投北汽,哈飞巨亏之下面临“生死存亡”险境,这一系列的事件最为直接的影响就是在一定程度上拖住了长安快跑的步伐。
虽然此后这两家企业都“各自安好”,但对于曾承诺要达成“百万哈飞”、“复兴昌河”的徐留平来说,哈飞、昌河无疑成为其职业生涯中挥之不去的一抹“伤痛”。
时隔多年,当徐留平再一次对全国人民作出承诺时,他将面对的困难和压力已远远超出了当年重组哈飞与昌河。
54岁的徐留平做好准备了吗?
再赌一次
“争取通过3~5年左右的拼搏,坚决把自主品牌搞上来,使一汽集团成为中国汽车业第一品牌,世界上的金字招牌。而一汽集团旗下的红旗品牌要成为‘中国第一和唯一的豪华品牌’,并把红旗复兴作为中国汽车产业振兴的标志”。
这是徐留平就职后发出的誓言。而在入职后的一个月里,徐留平像回到了刚入职长安汽车时的工作状态,每天工作到深夜12点后,因为他要争取在1个月内摸清楚一汽的状态,2个月内给出改革方案,3个月内开始实施。
对于这个沉重而复杂的老国企,改革并不是一个新鲜词汇。但像他这么大刀阔斧地全面改革,还是第一次。于是,徐留平首先拿体制动刀,断掉盘根错节的利益网,改变固化思维等等。
上任150天,徐留平将“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词语演绎得淋漓尽致。
9月18日,徐留平召开了一汽集团深化改革工作动员会。“一汽现行人事制度存在三大问题:干好干坏一个样,是个大锅饭;价值创造者未得到有效激励,成就感、获得感不强;员工发展论资排辈。”在会上徐留平抛出了“重磅炸弹”,宣布一汽全员实行竞争上岗,量才录用,末位淘汰,“能者上,庸者下”。
当天中午,一份组织架构改革方案就在一汽内网公布了出来。24小时之内,在人事架构上,对内部高管作出了一系列调整。一周后,一汽完成了8000多名员工的全员竞聘上岗,职能部门有约四分之一的不合格人员直接被淘汰,涉及各子公司和职能部门正职、副职、初级及员工四个层面。
同样,他还把对长安研发的苛刻带到了一汽,毫不留情地解散了已有67年历史的一汽技术中心,设立研发、造型、新能源、智能网联等4个研究院,由集团直属领导,要求尽快实现在新能源和智能网联方面成为行业领先的目标,并放下狠话:“如果明年不能在新能源车上实现突破,三分之一的技术人员将卷铺盖走人。”
不过,在徐留平心里还搁着一件更重大的事,那就是“红旗一定会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实现复兴”。
的确,红旗被寄予了厚望,其复兴责任深重、意义深远。而作为振兴一汽的首战,徐留平承诺能否兑现都将由红旗来书写。
无数人都向他投去了怀疑的目光。
“如果要提出做强做大自主板块,那么红旗品牌绝对是一汽自主品牌目前凸显的最大问题,如果能够借机改变红旗的现状,那么其他自主品牌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但如果不能复兴红旗,‘共和国长子’的荣光甚至将无颜在中国汽车行业立足。”
正因为深知红旗的重要性,去年9月18日,一汽集团宣布组织构架大调整,总部将直接运营红旗品牌,“一汽集团总部将运营红旗,和红旗的喜怒哀乐、成长繁荣完完全全地捆绑在一起,而不是简单在子公司中运营。”
2018年1月8日,徐留平正式对外公布红旗品牌全新的战略规划,包括产品、销量、新能源车型、自动驾驶、设计理念以及全球三国五地的研发布局等。
虽然有人戏称“从没有一个品牌能像红旗一样总有复兴的机会”,但对徐留平和一汽来说,这就如他发出的呐喊,“我们已然下定决心、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伴随从上到下对一汽的整顿规划和全新构架的初步明晰,虽然说仍前途未卜,但也让许多人重新对“共和国长子”再一次投去了希望的目光。
但这一切的一切,对于徐留平来说,长春的春天只不过才刚刚到来。
回头看,无论是执掌长安的十年,还是任职一汽的150天,徐留平当之无愧地扮演着“规划师”的角色,而他也不停歇地继续实现“打造世界一流汽车企业”的愿景。或许就像他自己说得那样,“以梦为马,才不负韶华”。